年3月25日上午,在贵州省黔南州平塘县政府三楼会议室召开实地验收会。参加会议者有:黔南州文广电局莫局长、汪副局长、公共文化科邓科长;平塘县政协杨副主席,平塘县文体广电局负责同志;贵州省文化厅受文化部委托验收的专家数人。我作为参与验收的专家,在会上发言中讲了三方面的想法。这里刊出第一方面想法的四点思考,它们多少反映了我对于公共文化发展的思想。

我刚听了黔南州、平塘县三位领导的发言,有四点引起我的兴趣和思考。

(一)莫局长说,这个公共文化示范项目从年申报成功实施至今已有两年多时间,究竟取得了什么样的效果?对于国家在全国各地构建现代公共文化服务体系产生了什么价值?作为具体参与实施项目者,心里不是很有底,希望省里专家能帮助提炼。

的确,一个项目,最重要的是要看实施的效果和价值,一切保障措施和过程管理,为的是要取得效果和价值;从这个意义上说,莫局长的感觉和判断很精准到位。

我的兴趣是:实施一个项目,其效果和价值应该由谁来总结提炼?假如我是沈从文,写出《边城》这篇小说,由谁来评说它的价值呢?假如我是张伯苓,办了多少年南开中学,由谁来总结提炼它的经验、效果和价值呢?假如我是三峡工程建设者,决策立项、设计、施工建成了三峡工程,由谁来言说它的效果和价值呢?假如我是平塘县的公共文化领头羊,创作并到群众中间演出了文艺节目,由谁来总结我们的演出效果呢?

我的回答是,应由各方面来总结提炼、评价言说,因为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,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,不同方面的总结提炼、评价言说虽然各不相同,但有助于丰富我们对“庐山”的理解,有助于相互启发。其中,创作者、实施者本身的总结提炼、价值认知很重要,因为亲历者往往“冷暖自知”。

但现在有一个突出现象,就是文化设施、文化活动、文化项目往往是“政府主导”,政府对于自己主导规划、推进和实施的无论经济项目还是文化项目,其总结提炼、评价言说往往极尽溢美之词,对于缺点和不足当然也会做做样子说上两句,而对于来自其他方面的挑剔、批评、评价,则予以严格舆论管制。

而且,政府主导的文艺演出往往用标题、主题、美丽词汇直接标榜,像“相约春城街道,舞动幸福生活”、“童心接力中国梦,中华文化我传承”、“文化惠民,幸福汪镇”、“同步奔小康,共圆中国梦”、“巧手绣出锦绣生活,巾帼共建小康社会”等等。我想,作为自我发展的一种策略(strategy),这种自我标榜也许无可厚非,因为我们既看到街边摊主“王婆卖瓜、自卖自夸”,听到那叫卖声“卖豆腐皮喽,好吃得很!”但也看到好些高人,其为人之道有“桃李不言、下自成蹊”之效。

这次,黔南州各级政府部门把这个示范项目叫“文化精品”乡村行。但你知道沈从文把自己的小说集叫什么吗?叫《习作选》!他说让读者读自己的书“花费你们许多宝贵的时间,我心里真难受”,因为“我猜想你们从这儿得不到什么好处。”孔子则说:“天何言哉?四时行焉,百物生焉,天何言哉?”孔子是一个不愿自我标榜的人,但千百年来人们对他的品行弦诵不已。

我的问题是,究竟怎样的策略,最有利于自身发展?王婆卖瓜固可自夸,但决不禁绝他人对其瓜味的评头品足。只要总结提炼、评判言说的机制是自由的,“百家争鸣”一定有利于事物的发展,因为“庐山”就客观地矗立在那儿,只要允许不同角度的自由而负责任的审视评判,就会丰富彼此对“庐山”的理解。

(二)杨主席提到“广大人民群众对文化的需求”。我想说,在公共文化领域,无论理论上还是实践中,“群众的文化需求”是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说法,诸多专家学者都把认真调研、了解清楚“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”并据此精准提供“公共文化服务”作为提升服务效能的法宝药方。

然而,我注意到,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》第二句话就说“中国各族人民共同创造了光辉灿烂的文化”,这是说,文化是“创造”出来的;党的十八大把增强全民族“文化创造活力”置于建设文化强国的关键地位,并称要让一切“文化创造源泉”充分涌流、“文化创造活力”持续迸发,十七届六中全会《决定》则以“让蕴藏于人民中的文化创造活力得到充分发挥”作为全篇的结句。不从“调研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并据此精准供给公共文化服务”的角度,而从“为人民群众创造文化提供机会和条件”的角度来研究公共文化发展,是我目前对公共文化理论进行创新的重点之一。

当然,你也可以说,为人民群众创造文化提供机会和条件,这本身就是公共文化服务。但我认为,人民群众的文化需求是“调研”不出来的,因为文化只有先被“创造”出来,人民群众才知道自己对它需不需要、喜不喜欢,而文化的创造只能让公共文化领头羊、群众中那些有文化创造天赋、优势和才能的人去做。政府自身无法“创造”出老百姓所需要的文化,政府只能为公共文化领头羊、文化能人引领带动人民群众创造文化提供机会和条件、资源和平台;当然也提供价值观引领、规则和监管。

(三)杨主席还提到在文艺节目中向人民群众宣传“政策”、特别提到用文艺演出宣传计生政策的实例。在我对公共文化的接触中,发现很多用文艺形式宣传党的政策、为党的政策歌功颂德的现象,这引起我的深思。

毛泽东主席有一句名言,说“(中共)领导机关的基本任务,就在于了解情况与掌握政策”。可见调研政策适宜与否、如何改进政策以利百姓是官员的事,而不是老百姓的事。老百姓要做的是养家糊口、下地干活、上班工作;当然,对与自身生产生活相关的政策,如一对夫妇可生育几个孩子、医保社保等,需要了解,但对这种了解,直接告知即可。

我认为,文化艺术的功用不在“告知”,而在“感动”。像《三打白骨精》这出戏,要告知这个故事很容易,这个故事本身很简单;但是,即便熟知这个故事,你仍想观看这出戏的艺术化表达,这就是文艺。《好花红》的歌词就那么简单几行字,但那歌词配上优美的曲调和甜美的歌声,其效果就会令人欣喜。所以,我认为,公共文化艺术的功用不是宣传政策,但可以对政策在现实中的实施效果进行艺术化的表达、或褒扬或讥讽、或令人感动或令人深思。

我不否认,在党的生日、国庆等重要时间节点上,可以用文化艺术形式表达人们对党和祖国的某种感情。但文化艺术的生命恰在于有它属于自身的内容和形式;忘记了“来时的路”,它就会变成无源之水、无本之木,便会枯竭。像布依族山歌,爱憎和哀乐自有它独特的式样,它之所以优美、动听,主要源于布依族人民在漫长岁月中靠着潺潺流水、徐徐山风日渐形成的跟大自然、跟社会相互倾诉的内容和形式。我们现在要建设多彩贵州民族特色文化强省,也是要向游人展示自己的本土特色、向世界贡献自己的民族特性,只有如此才能赢得游人的喜爱和世界的向往。

据说,朱镕基总理退休后喜欢听京剧;我猜想他喜欢听的应该不是京剧对党和国家歌功颂德之词,而是如习近平总书记《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讲话》所讲的“因为文艺是世界语言,谈文艺,其实就是谈社会、谈人生,最容易相互理解、沟通心灵”;靠着这种与百姓之间的理解和沟通,朱镕基就能够“抱着粉身碎骨的决心”去实施于国于民有利的政策,而文艺“以德服人、以文化人”的力量正在于此。

(四)汪副局长说,政府部门往往想“把演艺市场搞起来”,但他在政府部门任职的经历告诉他,这个课题太大了;然而,不经意间,他发现各式各样的文艺团队,也许直接间接得益于政府提供的各种机会、环境,正在日渐参与、推动着演艺市场的活跃。

其实,在我看来,文化是人类的事业,是全社会的空气和氛围,政府只是其中的一员,虽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员。政府的视角非常重要,但前面说“横看成岭侧成峰,远近高低各不同”,官员们在政府机关待久了,如果只是一味执拗于“政府为人民群众提供公共文化服务”这一个视角,往往会“不识庐山真面目,只缘身在此山中”,导致好心办坏事、手中只剩下“好心”这一道德制高点带来的武断想法。

所以我们要学会换角度,虚心听取来自社会各方面的意见和建议。中央文件说我们要形成“政府、市场、社会共同参与公共文化服务体系建设的格局”,其中我们不能只简单地想到“政府主导”,更要想到“社会主体”,想到李克强总理一再强调的“市场活力”和“社会创造力”、“高手在民间”、“活力来自民间”。唯有如此,无论演艺市场还是公共文化才能充满生机活力、获得蓬勃发展。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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